唐明《涉水而来》大象出版社


授权给大象出版社,2025年2月26日~2030年2月26日,中国大陆范围内纸质图书出版专有使用

出版日期:2025年4月
责任编辑:陈灼
装帧设计:王晶晶
全本插画:LIAR
书名字体设计:李睿

从雪山草原到城市郊区,129户牧民板桥到他们的新家园——青海长江源村之后,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发生了变化。他们在新与旧之间寻找着平衡点,在迷惘与期盼之间不断前行,凭着血液里的善良、虔诚和豁达,找到了新的方向,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,蓬勃向上。
“昨天晚上我在咳,今天晚上,请你帮我咳!”我跟枕边的马粪蛋轻声地嘱咐。
马粪蛋不回话,静静地卧在我的枕头头边上。
窗外群星闪烁,清凉的夜静得很,只有风声,我听着风声和阿爸粗重的呼吸声,呼吸里带着些似有似无的呼噜,我判断阿爸并没有睡得很实,如果真的睡得踏实,他的呼噜声恐怕连邻居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吧。
我很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,因为从到达村子的第二天开始,我就生了病,最开始是感觉身子发冷,然后就是头痛、嗓子痛、发烧和咳嗽。
我把身子往阿爸身边靠了靠,企图从他身上取点温暖,不用说,屋角的炉子肯定又灭了,屋子里冷得很。
角马是我们草原孩子比较平常的一种玩具,把牛角或者漂亮精致的羊角打磨得光滑漂亮,在角身上打上小孔,穿了彩色的绸布当作马儿的腿或者翅膀,当然,孩子们也特别乐意用各种方式去打扮自己的马儿。就像平措,他的角马头上系了贝壳和精致的铃铛,尾巴上拖了一条长长的七彩丝穗,马背左右两边各系了三片彩色的绸布,那是马儿的翅膀,所以,他的角马名字叫做“夏朱”,就是“有六只翅膀的天马”的意思。
角马上还要拴上长长的“缰绳”,拖着这条缰绳和马儿一起奔跑,谁先到达目的地,谁就赢了,赢得比赛的好马,得到的奖赏就是每个手下败将都要送出对胜利者的赞美,而且,输了比赛的人要从自己的马儿身上取下一件饰物献给赢了比赛的马,这样,夺冠的马就会被打扮得花技招展,格外耀目,这是胜利者的特权,也是无上的荣耀。
看来,他们刚刚已经比赛过一场了,而且明显看出今天又是平措和他的马儿又赢了,你看他的夏朱,浑身上下披红着绿珠光宝气,看着都让人羡慕,而平措满脸遮掩不住的得意。一旁的索达加紧紧地抿着嘴巴,一幅不服的样子。
我没有马儿参赛,所以,我当裁判是最合适的了。
“看天,好像要下雪了,还要比吗?”阿旺罗罗望着天,小声地提醒大家,天气会有变化。
平措“骑”着他的夏朱。
索达加“骑”着他的比风快。
嘎玛巴桑“骑”着他的达达。
阿旺罗罗“骑”着他的凤尾。
 “索达加,你这是要去哪里啊?”平措“骑”着他的“马背上”,问索达加。
“啊,我要翻过九座山,淌过九条河,穿过九个部落去魔岭,帮格萨尔王打败魔王鲁瓒。”索达加答。
“这么远的路,索达加,你怎么去呢!”平措又问。
“哈,你没有看到我跨下的骏马吗?它的名字叫‘比风快’,它跟它的名字很相配,它跑起来不仅会像清风一样轻盈漂亮,而且会十分快,眨眼的功夫,我就能到呢!”索达加说得信心十足又爽朗豪迈。
午饭是在街上吃的,班玛南杰伯伯请我和阿爸吃了一餐令我终生难忘的饭,特别丰盛,特别美味。阿爸在吃过一盘叫做西红柿炒鸡蛋的菜之后,又返回到刚才买米和面的菜市场,买了鸡蛋和西红柿,顺便又买了一把芹菜,他说这芹菜的味道真是迷人。
加木朱克的吠叫声,是温柔又俏皮的,它只要发出一点声音,我就能辩别出是它。“加木朱克,你在哪里?”我把双手拢在嘴边,大声地喊它。
风把我的声音带到远处,我却得不到半点回响。
我的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想,加木朱克陪在我们身边的各种瞬间,它刚到我家时的呆萌,它和我一起去放牧时的勇敢,它陪我们到班德山祭神时一路的欢畅,它跟着我和阿妈去背水时的快乐,它跟着我和阿爸沿着拉池河走到沱沱河时的那一夜艰辛,我们一起来到村庄……但是现在,它丢了!
尕玛塔叶爷爷已经开始工作。
李卓玛阿姨想出一个办法,她和她的学生在村口的路边上摆了一个小小的奶茶摊,扎了一顶小帐篷,帐篷里摆了两个藏式沙发和一只茶几,茶几旁边还有一只小巧的炉子,炉子上的铜茶壸一直腾腾地冒着热气。
钱都给大扎西叔叔了
正说着,早上拉着更尕书记和兰卡加的那辆车子也驶到小广场旁边,当智和当智的阿爸回来了,正如班玛南杰伯伯所说,当智和他阿爸看上去已无大碍,这真是令人开心。
听到广播里播完了新年赞辞,欢乐的音乐让他马上想到,他也应该去小广场看演出。阿爸跟我说:“多吉,走,我们去看演出吧。你班玛南杰伯伯他们大概也是要看完了演出才进咱家来的吧。”
我和阿爸来到小广场。
草原管护员的工作很快就正式进入到实施阶段。
十二个人,分成三个小组,四人一组,每组一个小队长。我阿爸曲扎东智是第一组的小组长。
他们的工作是一组一组轮流回家乡的草原。每个月上旬第一组人员进山,中旬第二组人员进山,下旬是第三组人员进山。
“阿爸,你们到底做些什么呢?”文加阿哥好奇地问阿爸。
要是在去西宁学习之前,阿爸大概支支吾吾也说不太多,但现在,有人问到这个问题,阿爸可自信了,他会很从容地给人讲一大段话。
“我们管护员的主要工作内容呢,其实也并不复杂,就是开着车子巡山。巡查草原上的山川、河流、草场,发现和阻止一些破坏环境的人和事,就算没有人破坏,也要去发现一些环境保护的隐患。还有就是要注意一些野生动植物的生长和安全。野生动物和植物好坏是草原生态好坏的评判标准,所以,我们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密切关注动物和植物的生长变化……”
才亚大叔一手牵着他的老伙计,一手揣在袍襟里,平措说他阿爸袍襟里有一包他早就准备好的草种子。
才亚大叔来到河边,我们等他,他仿佛也在等什么似的,望着河水,不知所措,这让我们瞬间觉得种草的事很无趣,便迅速从才亚大叔的宏伟目标里跳出来,被一只从戈壁的沙洞里钻出来的一只沙漠小壁虎吸引。小壁虎比手指长不了多少,跟沙子一样的颜色,要不是它在我们的脚下蹿了一圈,谁也发现不了它,还是阿旺罗罗眼尖,“快看,这是什么?”
高原四月的风,依然带着凉意,但我的心暖意融融。
整整推迟了一个多月,我们村的学校终于决定要在四月十日,开学了。
我背着书包,刚刚走出家门,一只满身脏污的黑狗,像一束黑色的光芒,向我扑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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